3月26日，张辉、张高平终于拿到了期盼已久的无罪判决。毫无疑问，浙江高院的这个判决是正确的，代表了社会中善的一面，我们为张辉、张高平沉冤昭雪感到格外高兴。

然而，相比于迟来的善，我们更希望搞清楚当年的恶是如何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我们更想知道将来如何避免这样的恶。

让我们做一个简单的角色扮演：

小张是一名警察，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打击犯罪，在面对各种犯罪嫌疑人之余，他还面临着来自于领导的考评压力、受害人家属的破案要求、重大案件的舆论关注等等问题，一旦小张的破案率低了，各种压力就会扑面而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提高破案率”就成了小张的必然选择，相应的，案件质量就会下降，推诿、拖延甚至错案就会发生。

一定会有人说，完全可以在提高破案率的同时保证案件质量啊！如果你这么说了，那么恭喜你，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同时，你也是一个缺乏生活经验的人。让我们看看身边的小混混，十六七岁的年龄却谎话连篇、不务正业，那么可想而知，真正犯下了不可饶恕罪恶的人，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小张进行坦率沟通的。

一起案件发生，小张根据各种线索，认为老刘有重大嫌疑，而老刘却矢口否认。此时的小张，心里有两个选择：A、老刘是一个老谋深算、嘴硬到底的坏人，B、老刘是无辜的。

当我们考虑到小张身上的各种压力以及小张是依据案件线索找到老刘这一实际情况，小张内心中会有怎样的倾向和选择其实是很明确的；在这个时候，“是否采取手段”已经不再是问题，“采取怎样的手段”才是小张所需要作出的决策，包括殴打、疲劳审讯，甚至袁连芳和其他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手段。这已经完全取决于小张的内心是否足够善良，取决于他自己内心的道德。然而，我们都知道，道德的崩溃是很容易的。

为了避免小张一味追求破案率而忽视案件质量，我们请出了小李，一位检察官，法律监督机构的一员。可是，小李身上除了小张都有的那些压力之外，还负载量小张沉甸甸的目光，“哥们儿，我好几个月的辛苦都花在这上面了，你可千万不能说我办错案了啊！”

小李还是这个案件的公诉人，代表国家去追究犯罪者的责任，要站在法庭上指控老刘是罪犯。那么，面对老刘的时候，小李会有怎样的内心倾向？

我们仍旧不相信小张、小李的判断，请小王做最终的裁决者，小王的角色是法官。当然，小王又看到了小李那殷切的眼神……小王的内心倾向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让我们再加大一个砝码：事实证明，在80%的情况下，小张的判断都是对的，老刘一号二号……八十号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那么，在面对老刘八十一号的时候，小张小李小王又会有怎样的内心倾向？当小张发现怎么打都不招、小李发现有刑讯逼供的痕迹、小王发现证据其实很不充分的时候，这样的内心倾向会起到怎样的作用？惩治了80个罪犯之后的小张小李小王，是否会疏忽，是否会冷漠，是否会麻木，是否会展露一些心中隐藏的丑恶呢？

我不愿相信小张小李小王是三个恶人，也不相信他们三个是故意去祸害老刘，我更愿意相信他们三个就是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周末睡到自然醒、逛街、打牌、恋爱。可是，却就是这样的人却酿成了张辉、张高平的恶果，还有赵作海、佘祥林……

作为普通人，面对小张小李小王的时候，我们能够理解他们的内心倾向，因为扪心自问，当我们真的成为其中一员的时候，我们自己也可能存在完全一样的倾向。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张辉、张高平当年的恶果，让几个普普通通的人做出了一点也不普通的恶？应该说是一种工作中的疏忽或麻木。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真正的恶意，我们能够通过提高人的道德水平、加强法律约束的方式予以限制；但工作中的疏忽、麻木，我们是否能够真正解决？

有些错误可以理解，但有些错误，特别是在涉及别人生命财产、人身自由等重大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无法原谅。